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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東西問·人物丨“萬裡走單騎”:荷蘭人奧雷·伯曼的“東遊記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2024-10-03 15:35:51 來源:廣西雲-廣西日報 作者:陳贻澤 編輯:潘曉明

                      上海9月7日電 題:“萬裡走單騎”:荷蘭人奧雷·伯曼的“東遊記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作者 李姝徵 周孫榆

                      騎上自行車,從阿姆斯特丹出發,途經維也納、伊斯坦布爾、德黑蘭、烏魯木齊、洛陽等多個城市,曆經156天,橫跨10756公裡,荷蘭人奧雷·伯曼(Ole Bouman)最終抵達上海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自西向東,橫跨大陸,路途之艱辛,唯有親曆方能體會。“支持我完成旅程的,除了運氣,還有‘對話’的渴望,以及對‘和平’的向往。”奧雷·伯曼說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視頻:【東西問】“萬裡走單騎”:荷蘭人奧雷·伯曼的“東遊記”來源:中國新聞網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向東緩行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如何從阿姆斯特丹抵達上海?買一張機票,飛行十幾個小時,是絕大多數人的選擇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對于奧雷·伯曼而言,這趟旅程卻是個例外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2024年2月1日,年逾六旬的奧雷·伯曼騎上一輛自行車,從阿姆斯特丹出發,以上海為目的地,開啟了“萬裡走單騎”的“東遊記”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是一名曆史學家、作家、城市設計和建築策展人。2005年,他第一次飛往中國,其後數年間,奧雷·伯曼舉辦了他在中國的第一次講座、第一次展覽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“中國正在發生重大的轉型。”在奧雷·伯曼看來,這種轉型不僅是經濟上的,也是文化上的,“中國社會的文化轉型如何發生?又将轉向何方?這需要探讨,并且隻能通過對話來探讨。”2015年,奧雷·伯曼選擇長期留在中國,開啟與中國的“對話”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擔任第五屆深港城市/建築雙城雙年展創意總監,改造老玻璃廠房,建立新博物館,受邀成為同濟大學的外籍教授……近十年間,奧雷·伯曼在中國的工作充滿機遇與挑戰,“我學到了一些‘中國式’的思維方式、運作模式、管理方法等等。但造成東西方文化差異的根源在哪兒?我從未真正接近過這一問題的核心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輾轉“飛行”于東西方國家近十年,這一次,奧雷·伯曼決定向東緩行:帶着45公斤的行李,騎着18公斤重的自行車,途經18個國家和地區,跨越約300條河流和溪流,通過約100個山口,穿越3個沙漠……曆時156天,奧雷·伯曼終于抵達中國上海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為何要以如此緩慢的速度前往一個早已熟悉的地方?“我想要理解‘東方’的意蘊并分享這種理解。”奧雷·伯曼将這趟向東方的騎行看作一個不斷展開的過程——東方不再是一個目的地,而是路途中活生生的現實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“一張飛往上海的機票,永遠不能揭示‘東方’的真正意蘊。”奧雷·伯曼說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重走絲路

                      1877年,德國地理學家李希霍芬(Ferdinand von Richthofen)将“絲綢之路”的概念引入大衆視野,但對于穿越歐亞大陸的無數旅行者而言,這條漫長的旅途在被定義之前就已存在了數千年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身為曆史學家,奧雷·伯曼幾乎本能地規劃了一條文化密度、曆史濃度最高的路線:阿姆斯特丹、維也納、伊斯坦布爾、德黑蘭、烏魯木齊、敦煌、蘭州、西安、洛陽……直至上海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“數千年來,無數曆史事件在這條路線上發生。其中的一段恰好被稱為絲綢之路。”在奧雷·伯曼看來,曆史上,西方的征服者為了自身利益向東挺進,東西方的商賈為了利潤在絲綢之路上頻繁往來……“很少有人單純為了興趣,或者為了理解他者而遠行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中國生活近十年,奧雷·伯曼感到,即使是那些以專業寫作中國為職業的西方人,在面對中國時也很容易陷入某些“假設”中。“(他們)思考東方時存在一種深刻的懶惰,而這種懶惰又因尋求敵人、競争對手或反對派而被放大。”奧雷·伯曼說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他看來,這趟旅程本質上是對這種“懶惰”的回應——騎行穿越邊界,對發生的變化持開放态度,并觀察人們如何塑造獨特的生活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邊界與共性

                      這是一趟穿越邊界之旅。“我知道我會經過很多邊界,國家邊界、語言邊界、宗教邊界、文化邊界、曆史邊界……”奧雷·伯曼說,從荷蘭到德國,語言和文化已有所不同,下一個國家奧地利,則在查理曼帝國時期被稱為“東方邊區”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這趟旅途中,土耳其是一個明顯的“分界點”,自此,奧雷·伯曼踏上了新的大陸——亞洲。但當他越接近東方,卻越來越被邊界兩側的共性所打動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邊界之下,共性無處不在,“在國家與國家之間,民族與民族之間,社區與社區之間,人與人之間。”奧雷·伯曼發覺,在邊界的兩側,人們可以擁有相同的價值體系,同樣的審美觀點,甚至同樣的美食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從亞拉拉特山附近進入伊朗,奧雷·伯曼沿途經過霍伊、大不裡士、贊詹、卡拉季……最終抵達首都德黑蘭。奧雷·伯曼遊覽了許多城市的集市,在他看來,這些集市生動地體現了絲綢之路的概念,“它們不僅是商品交換的平台,也是不同文化世界融合的場所。”奧雷·伯曼眼中的商店、倉庫、貨棧、駱駝棚、理發店、面包店等,交織呈現出一個充滿活力的“歐亞小宇宙”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來到土耳其,拍下自行車和亞拉拉特山的“合影”。 (受訪者供圖)

                      超越于邊界之上的,還有人性的善。在伊朗,奧雷·伯曼曾在凄風冷雨中翻越一座山嶺,一輛陌生的汽車靜靜地緊随渾身濕透的他,“後來我明白了,司機想讓我坐進他車裡避雨,好暖和一點兒。”兩人素昧平生,語言不通,宗教不同,“這不是我索取的善意和款待,是另一個人自主而生的善念。而這樣的善念伴随着我整個旅程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前往德黑蘭的道路繁忙且塵土飛揚。在漫長的行程中,伊朗人給予的幫助和支持令奧雷·伯曼感到溫暖。中東燃起的戰火,讓邊界更加難以跨越。他不得不将旅途分割為兩段:乘飛機前往烏茲别克斯坦,從塔什幹沿絲綢之路繼續向東騎行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對話與和平

                      2024年5月10日,奧雷·伯曼抵達新疆。從伊甯進入,途經烏魯木齊,再深入到廣袤的戈壁沙漠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抵達新疆吐魯番市火焰山景區。 (受訪者供圖)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在交河故城領略佛寺遺址的宏偉與甯靜,在瓜洲的博物館聆聽玄奘法師取經的傳奇故事,遊曆敦煌莫高窟和張掖大佛寺,“我仿佛沿着一條自西向東的佛教巡禮之路,同時也是東方的精神生命線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蘭州,奧雷·伯曼領略多元文化共處的魅力;在洛陽,奧雷·伯曼探訪老子的足迹。他一路向東,踏入華夏腹地。在這段旅途中,中國的曆史和當下都如此鮮活,交織成錦,生生不息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“在中國,我追溯了佛教逾千年的傳播足迹,體會到追求啟迪和内心平靜的理念,随後進入了道教和儒家思想的核心地帶。”奧雷·伯曼認為,這些價值體系雖在靈感來源上各有不同,但它們在強調社會和諧的追求上卻有着相似之處——都是通過時間的積累和不懈努力來實現的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站在丹陽的稻田旁,奧雷·伯曼對中文“和”字有了新的領悟:“和”字由象征稻米的“禾”,以及象征人的需求和消費的“口”組成。稻米與人相結合,共同孕育出社會與文明。反之,一個完整的文明體系也離不開人與糧食的相互依存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有了這樣的理解,中文的“和平”更顯意味深長。“‘和’是和諧與協調的象征。‘平’是人與人之間,自身與他者之間的平衡。”奧雷·伯曼說:“這是一種努力,是一種創造,是一種持續不斷的工作。創造和平需要智慧和謙遜,需要艱苦的付出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出生于阿默斯福特——一座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飽經戰火洗禮的荷蘭城市,這讓他自幼就對和平格外珍惜。漫長的旅程也讓他認識到,和平不僅僅是通往進步的道路,更是生存的基石,“要想取得和平,東方與西方之間、國家與國家之間、人與人之間都需要保持對話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奧雷·伯曼看來,坐下來一起喝杯茶,可算是一場“小小的和平行動”:“如果人們向彼此分享自己的時間,進行對話,他們就能更好地理解對方;但當人們不再分享,而是互相指責,卻對事實一無所知,就更難保持和平了。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曆經5個多月的“萬裡走單騎”,奧雷·伯曼終于抵達了終點。然而,他的“對話”仍未結束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抵達萬裡東行的終點城市——上海。 (受訪者供圖)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在浦東新區的碧雲美術館,以這趟旅程為主題的展覽“東遊記”(Journey to the East)正在展出。展廳正中央,擺放着奧雷·伯曼的“親密夥伴”——那輛伴他騎行萬裡的自行車;展廳四周,環繞着不計其數的旅途照片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“我嘗遍了沿途的美食,感受過冬日歐洲的寒冷和夏日中國的炎熱,才抵達這裡,和你們展開這場對話。”展廳外,奧雷·伯曼身着騎行服,正坐在一張白色椅子上娓娓道來。

                      “如果我隻是跳上飛機,來上海花幾天時間做個項目,”奧雷·伯曼頓了頓:“那麼這場對話将永遠不會發生。”(完)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受訪者簡介:

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接受“東西問”專訪,講述“萬裡走單騎”的感受。周孫榆 攝

                      奧雷·伯曼(Ole Bouman),同濟大學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院教授,曾任《Volume》雜志主編,荷蘭建築學會館長。他曾參與策劃第三屆歐洲宣言展,以及深圳、聖保羅與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的國家館,并擔綱第五屆深港城市/建築雙城雙年展創意總監。奧雷·伯曼獨著、合著作品有《建築中的不可見》《無所不在的中國》《責任建築》《設計互聯:成為創新聚合力平台》等,曾在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與香港大學講授建築與設計課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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